小公司里的小老板

十年来，我一直在北京的小公司流动，死活跳不进一个大点儿的公司。如果说是文化人开的小公司还好点，可我偏偏呆过的小公司多是一些没文化的人开的，他们的管理类似于工地上的小包工头，夹杂着许多哭笑不得的故事。

2003年春节过后，我到亚运村某居民楼里的一家文化公司做图书编辑。说来老板初中毕业，靠摆地摊卖盗版书挣了几十万，便开了个文化公司。公司就一个三居室，四个编辑，三个发行员，再加老板和会计，也就不超过十个人。刚开始公司从外面订午餐，荤素搭配，大家都吃得不错。后来进入非典时期，外面的餐厅关门，老板就请了个小时工在公司做饭。

原以为自己做着吃更好些，不料头几天大家都反胃了，顿顿是土豆加白菜。有人给老板提建议，说是要改善一下伙食，如果这么下去大家都得变成白菜样儿。他口头上承诺着，可每天的午餐还是土豆和白菜，并且锅里的菜一天比一天少，一天比一天咸。终于有人忍无可忍，挥着拳头质问做饭的姑娘，怎么天天炒咸菜？姑娘更是忍无可忍，抹着眼泪说出了实情：老板为了节约吃饭钱，强迫往菜里多加盐。

姑娘还在灶台前拿着勺学了一番老板加盐的动作。昨天土豆炖白菜做好了，她觉得菜已经够咸了，可这时老板闯进来，拿着勺舀了点菜汤放到嘴边呷了一下，说还不够咸，他又抓了一把盐往锅里放，再用勺子一搅，然后又舀了些菜汤放到嘴边呷了一下，这才说差不多了。

老板竟然天天让员工吃咸菜，再加上他克扣工资，大家一时群情激愤着手辞职走人。我算是最早离开这公司的人，之后陆续有员工不辞而别，不到两个月人就走了个干净。

更早些年间，我在甘肃老家当民工时，工头为了省吃的，竟然把刚蒸熟的馒头先放到太阳底下晒一阵子，然后才让民工吃，因为热馒头吃起来很费的。北京这家文化公司的老板，就和老家的包工头有一比，在省着吃上都是费尽心思地想歪点子。

2007年我碰上第二家叫人哭笑不得的小公司，老板娘也是一个没多少文化的暴发户。公司就七八个人，并且常常是新人来干上十天半月就走人了，于是又得招新人。这让老板娘的神经总是崩得紧紧的，生怕大家串通好了突然集体辞职，让她成为一个光杆司令。“女司令”便处处设防：上班期间传文件的QQ必须是公司申请的，并且QQ密码由她掌管着，谁聊了什么她随时可以查看的；中午员工外出吃饭，她要求大家分开到不同的饭店，千万不要聚在一起吃饭；再后来她干脆在办公室安装了摄像头监督大家的举动。

想想，老板娘够弱智的，她活生生地把公司当监狱管理，员工的流失呈恶性循环。

2008年我遭遇第三家哭笑不得的小公司，这是一家礼品公司，连同老板一共八个人。第一天上班，我将写好的文案稿让老板看，他一目十行地扫了一下，说是文章很不合格，一篇千字文才用了五个成语，至少得用三十个成语嘛。原来，这位70年代的高中生评价一篇文章好不好就看你用的成语多不多。此后好多次，我写着文案，他在一旁翻着成语词典找成语，一篇原本还算流畅的文章被他的成语改得面目全非。

受不了，真的是受不了，没多久我就离开了这个爱好成语的老板。

我通常不会把小公司的老板叫小老板，一方面他们中的一些人管理有方，足以发展成大公司大老板，另一方面他们中的一些人仁爱有加，其高尚的人格透着光辉的“大”字。可我遭遇的三个小公司的老板，他们刻毒粗野，浅薄无知，则是名副其实的小公司小老板，我从他们的言行中看到了其深藏心底的那个“小”字。（文：李成义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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